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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學浩瀚,未登其門。私自忖度,此一方位或少有人探悉與整理。將若干年前爬梳的東西張貼出來,饗有緣人。因篇幅過長,分數日張貼。


一、前言
   
一個成功的小說家都具有描摹人物輪廓的能力,能讓小說中的人物形象化、栩栩如生浮現讀者眼簾。本文所要探析的對象《紅樓夢》的作者曹雪芹,這一方面的描寫能力當然是無庸置疑的。試舉二例作對照,一例是《紅樓夢》中,黛玉初次見到姐的丰姿:


一雙丹鳳三角眼,兩彎柳葉掉梢眉。身量苗條,體格風騷。粉面含春威
不露,丹唇未啟笑先聞。(第六回)


 
   另一例是文康《兒女英雄傳》的俠女首次豋場:

只見她:生得兩條春山含翠的柳葉眉,一雙秋水無塵的杏子眼,鼻如懸
膽,唇似丹硃,蓮臉生波,桃腮帶靨,耳邊廂帶著兩個硬紅墜子,越顯
得紅白分明。正是不笑不說話,一笑兩酒窩兒,說什麼出水洛神,還疑
作散花天女。……(第四回)


  
  兩相對照之下,其優劣自是分明。曹雪芹僅用短短數語的勾勒,便將人物之容貌、體態、性情呼之欲出了。然而,《紅樓夢》之所以耐人尋味,是作者在許多細節的鋪排、細膩的烘托手法。讀者可能注意到曹雪芹以其對家族事業織造的知識,對書中人物服飾織品的色彩、質料、配飾等皆作精細無比的描寫;但是,讀者較不容易注意到的是他雖善用服飾來形塑人物,卻非每一個「重要」人物都有做服飾的描寫,而出現對人物服飾有所描寫時,便是故事情節有所轉折時,這是值得玩味之處。
   
在《紅樓夢》前八十回中,依論者統計,描寫寶玉的服飾出現九次、姐三次、寶釵兩次、黛玉一次、母一次、李紈一次、湘雲一次、北靜王一次、鴛鴦一次、寶琴一回、襲人一次、丫鬟們兩回、賈珍一次。在《紅樓夢》眾多人物當中,這樣的描寫對象及次數並不算多。然而作為小說的敘寫要素而言,這畢竟不是最重要且唯一的方式,也因此,讓我們更能看出作者匠心經營的微妙處。
   
當年雲門舞集推出《舞動紅樓》舞蹈時,舞者身上的衣裳,以十二種顏色、分別繡上十二種花朵,代表《紅樓夢》中的十二金釵。蔣勳先生在《舞動紅樓》一書中,「導覽」舞台上的白衣女子像是林黛玉,紅衣女子像是薛寶釵(雖然作者也在書中留給讀者想像空間),以「一身素白」象徵林黛玉,以「紅色」服裝代表薛寶釵,然而,這是經過再創造的藝術,已是被林懷民先生再轉譯過的象徵人物情性的美學符碼了,要觀看的個性與精神,就得回到文本去探求,文本中呈現的符碼與再演繹者使用的象徵符碼往往有很大的落差,因此,要欣賞曹雪芹所要表現的人物精神樣貌,仍得從文本中去咀嚼他以服飾形塑人物之手法。


二、服飾形塑人物手法賞析
   
繁華如幻夢是《紅樓夢》一書的要旨之一,但是曹雪芹仍竭盡所能的描繪人物身上的錦衣華服,似是有意造成一種繁華與衰敗的強烈對比。細究其敘事手法,作者藉著情節發展之關係人的眼,來觀察白描出相對人物的服飾,藉以象徵或預告事態的轉折變化。服飾描寫作為一種寫作技巧,論者認為作者欲表達的有下列幾項意圖:

(一)服飾作為身分階級誇示的表徵
   
全書中最有權力傲慢的非王熙鳳莫屬,而將其意態示現的最佳代言人,是藉投靠賈家的孤女、心性清高的黛玉之眼,見王熙鳳要凸顯她的身分--家現任總管的貴氣誇耀打扮,於是王熙鳳斑斕富麗、環珮有聲的出場。


黛玉思忖道:「這些人個個皆歛聲屏氣如此,這來者是誰,這樣放誕無
禮?……」心下想時,只見一群媳婦丫鬟擁著一個麗人從後房進來。這
個人打扮與姑娘們不同:彩繡輝煌,恍若神妃仙子。頭上帶著金絲八寶
攢珠髻,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;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纓絡圈;身上穿著縷
金百蝶穿花大紅雲緞窄褃襖,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;下著翡翠撒花
洋縐裙。(第三回)


   
王熙鳳一身上下的衣飾裝扮,剪裁有型、錦繡羅緞、彩紛斕炫、珠玉精選細配,她同時也象徵著賈家的富貴。第二次描寫姐的家常服飾,是藉粗布褐衣的姥姥的眼所見,不須對貧者有所著墨,富與貧的對比再明顯不過了:

那鳳姐家常戴著紫雕昭君套,圍著那攢珠勒子,穿著桃紅撒花襖,石青
刻絲灰鼠披風,大紅洋縐銀鼠皮裙,粉光脂豔,端端正正坐在那裡,手
內拿著小紅火箸兒撥手爐內的灰。(第六回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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